第十二章 解谜（1 / 1）

斗室的门被豁然拉开，穆云天满面煞气的立在门内。

严寒一惊，垂首不言。

穆云天风一般踏出房门，他甩着大袖，脚下使出缩地成寸，不一会便来到了后山。

严寒跟在后面，喘息着跟上，他指引穆云天来到段天齐弟子的寝室外。

此时人已经被解了下来，安放在一张草席上。林小陆跪在一旁呜咽不停。

穆云天上前查看，死状和段天齐很像，但李华的双眼始终阖不上，仍然失神的盯着房梁，仿佛对这房梁还有怨恨似的。

“林小陆，掌教在此，将你所见如实讲来！”严寒说道。

“……是，李华师弟今天回房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自从师傅走了以后，他就一直如此，有时候半夜还会说梦话。说，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饶恕我这类的话……”

林小陆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穆云天，随即又低下头继续说：“我是想好好问问师弟，到底有什么心事总是每晚做噩梦。可他总是各种推脱，直到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告诉他，若你再不解释清楚，我就告诉师尊去。谁知说完这话，今天我下了晚课回到寝室，师弟就已经……”

林小陆说到此处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般的大哭起来。

他边哭口里边不住的说着：“是我没有及时看住他，是我没有早点将师弟的反常告诉师尊，是我不好……”

严寒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呈给穆云天，“在李华的枕头下面发现的，应该是遗书。”

穆云天接过信，抖开信纸，阅后，他将信纸重新收进信封。

字迹和他之前在段天齐茅舍里搜出的那一封是一样的。

遗书上说，李华在段天齐服用的药里下毒，导致段天齐的身体每况愈下，临近锁妖塔倒塌前几日便抱病休沐。

李华趁着段天齐在昏睡中，用绳索将他活活勒死。李华因承受不了弑师的罪疚，又在林小陆的逼迫下，畏罪自杀。

至于杀师的原因，信中交代是段天齐逼迫他将招魂引放置在濯烈的棺椁中，利用招魂引的至邪之气，与天外星曜的牵引，勾出濯烈的魂魄，用来修炼邪功。

段天齐沉疴难愈，修行又遇到阻滞，最终入了魔障，他翻阅禁书，认为只有引致邪方能攻克阻碍，乃至逆道成道。

李华无法抗拒师傅的威压，又不堪沦为帮凶，曾想暗自告发，但师傅竟然以师兄林小陆的性命威胁，林小陆又一直蒙在鼓里，他左右为难，逼不得已最终只有下了杀心。

至于桐油，是李华悄悄在油漆中做了手脚，放进一些苏和来掩盖气味，只要毁了锁妖塔，一招祸水东引就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逃走的妖物上，就无人会注意到招魂引。

穆云天的衣袖里藏着那日搜来的丹药，那是段天齐日常服用的调理丹药，但其中却掺入了一种令人产生精神萎靡的药粉。

证据确凿，动机昭然，一切就像齿轮严丝合缝。

但穆云天根本不信，段天齐的为人他是了解的，一个在万妖祸乱中，不计生死拼尽一身道行舍己救人的老兄长，竟会为了突破修行而去做下这逆天违道之事？

定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弄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元神出窍，见到那枚果核后，内心那股野兽般的狂热。

若是老段为了突破真的鬼迷心窍了呢？

穆云天疲惫地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消不去的川字纹。

“此事还待查证，事情没有定论前，将林小陆暂时关押。”

严寒命两名戒律堂的弟子上前将仍然在痛哭不已的林小陆带下去了。

“掌教，此事是否通禀十二峰宗门议事堂？”

穆云天沉默不语。

“此时已水落石出，若不通禀，恐怕不好交代啊。”严寒不无担心。

段长老轮值时，偏偏在锁妖塔失火前告假，塔倒以后，又离奇暴毙。死因这般扑朔迷离，早就有人在私下非议了。

无论如何这事是藏不住的。

黑夜终究藏不住白昼，层云也无法长久捂住烈阳，穆云天一声叹息，仰望那漆黑压顶的天穹，胸口如坠万斤。

翌日一早，他带着李华的尸身和林小陆前往天寅门。

晨光照拂下，万物生发，又是新的一天。

经过几日的跋涉，竹子已经越来越靠近那兄弟两提到的村子，牛头村。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坐在一棵大树下歇脚，因出门走的仓促，没带多少干粮，他安抚着空空如也的五脏庙，举起水囊小小抿了一口水，水也只剩下小半袋，得省着喝。

据那两兄弟所说，妖物来袭击村子，目的是为了抓村民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山坳里头送死。

而那处山坳是一块会发光的天外来石砸出来的，这让竹子很快就联想到了九曜帝君所提及的混沌珠。

他必须得找到这颗珠子，这不仅是那个傲气的帝君郑重所托，也似乎是一股冥冥之中的牵引，让他莫名跟这珠子之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竹子清晰的记得那个噩梦缠身的雨夜，那种说不出来的惊惶和绝望太过于深刻。

他不喜欢心中被负疚感深深支配的恐惧，那只会让他不顾一切地去破解这个谜题。

或许找到混沌珠，就能揭开自己是谁的谜团。

他在这棵大树下坐了约莫一炷香，待歇得差不多了，便费力地驾驭着僵直的四肢站起来，向村口方向行去。

牛头村的村口，到处可见零落的碎瓦、农具以及被遗落的鞋子，村子早已空无一人，他正打算从一户农家的水缸里打些水。

不期然间，他捕捉到一丝异动，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绕过水缸，来到灶房旁，只见灶房的角落里胡乱倒放着几个米缸。

他一把掀起其中一个米缸，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露出头来，随即噌的就往外跑。

竹子来不及抓住那个小毛团，他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此时另一个米缸动了动，从里头又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那是一个年幼的女童，头上插满稻草，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是几天没洗过了，女童抬起圆乎乎的小手揉揉眼，看清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女童一时愣怔，又呆又萌地和竹子大眼瞪小眼的对望。

随后那跑掉的毛团子又耗子一样的杀了回来，跳起脚朝竹子做着鬼脸“妖精，来抓我呀！”

那毛团子看起来有七八岁年纪，脸上也是一团污糟，眼睛却很亮。

竹子忍不住唇角一弯，梨涡微现，“我不是妖精，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他又慢慢蹲下身来，温和地瞧着女童，问道：“那帮妖精将大人们都抓到哪里去了？”

毛团子有些疑惑，他上下打量了竹子一番，见那人温润清和的面容，卸下了些之前的防备，慢慢地挪进了些，随后又一把抓起一根烧火棍抵在面前，将女童挡在身后，像只警觉的小豹子。

男童和女童有些挂像，看起来应是兄妹两。想来大抵是父母被妖物抓走前悄悄藏在这的。

“你想不想把爹娘救回来？”

男童听到竹子这样一问，眼眶突然就润了一层水汽出来。

女童更是哇哇大哭，边哭边喊着“娘亲，我要娘亲……”

竹子对男童说：“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我去将你爹娘带回来。”

“你不怕妖吗？”男童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

“那你怕不怕？”

“不怕！我要救我爹娘回来！”男童的眼神变得很坚定，里面燃烧着团小小的火光。

“你叫什么名字？”竹子望着男童那双亮亮的眼睛。

“土豆。”男童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女童说：“她叫小四。”

“好，土豆，小四，我们走吧。”

一个时辰后，竹子背着已经睡着的小四，跟着土豆，来到了那处吃人的山坳。

远远的，一个长着穿山甲脑袋下半身是人身的妖物指挥一众妖兵驱赶村民，妖兵粗暴地推搡村民，像驱赶一群牲口一般。

竹子背着睡着了的小四，带着土豆躲在了一块山石后，男童在人群里瞧见了爹娘的身影，他激动地向前一扑，被竹子一把抓住。

“不可莽撞！”

他按住男童的肩背，“你带着小四等在这里，千万不要像方才那般冲过去了？明白吗？”

男童紧紧咬住下唇，双手扒住将他们遮住的大石，抬头望着竹子点了点头。

突然，天上飞来一只火红的大鸟，一阵狂风刮过，那火鸟扑着彭硕的羽翼落下来，几簇火星子飞溅在四周，村民们惊得抱头蹲在地上。

“呸！一股鸟屎味儿，还不收起来！”穿山甲朝火鸟啐道。

火鸟扑扇了两下，故意扫在穿山甲面门上，随后才收起了羽翼，化成一头红发的男子。

“主人叫我来收几个生魂，她要以元神夺舍活人进去探探。”

穿山甲没好气的说：“人都在这里，你挑吧。”

红发男子走进那群村民，村民们被妖兵强行围成一个圈，圈子越缩越紧，那红发男子绕着人堆走了一圈，随后他抬起手点着其中两名妇人。

妖兵粗暴地分开人群，将人拖出来。

村民中有人抓着被选中之人不放，却被妖兵一脚踹翻。

“娘！”

土豆眼里冒着火光，一头扎了出去，竹子没来得及按住他。

穿山甲耳朵一动，偏头发现了土豆，便陡然张口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将土豆一卷就卷到了面前。

穿山甲嬉笑着缓缓收紧舌头，土豆手脚奋力挣动着，面色渐渐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