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无情的审判（1 / 1）

“我按照与小星星的约定每月两次，到指定的地点。一连三次，没有见到小星星的人影。但是，每次都能得到一束花。第四次，我正盘桓在山洞周围，忽听一个轻盈、细小的脚步声——我敢肯定就是小星星。她的脚步声我太熟悉了——果然，小星星脚步匆匆来到山洞边。没等我开口说话，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快走！到那边再说。我从家里跑出来了，后面——’她喘了一口气，‘后面恐怕有人追来了！’

于是，我二话没说，搀起小星星就跃下沟谷。——这条沟谷我走了无数遍，哪里高哪里低，哪儿有坎哪儿有刺我都心中了然。我挟着小星星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对岸。这时，山洞那边果然出现了一队人影，追我们的人扑了个空。

‘我们还是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呆着吧，这里容易被找到！’我说。

‘好吧，听你的！……反正，反正我也回不去了……’

我们俩携手上了那条绿色长廊。为了避免被找到，我们一直走到离灵草谷最近的一朵喇叭花里躲起来。这里已经是槐阴国境内了，槐安国的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

‘小弟说，你的名字作废了，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的。作废了。你以后只能叫我小黑了！’

‘我才不管它呢！我偏叫你小星星。’

‘不行。这是我们的传统，我必须尊重！我……虽然跑出来了，可我还是布噜吧嘟人。’

‘好吧。’她的所有话我都乐意听，都会遵照执行。

‘其实，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我都……我都已经跑出来了……已经是背叛祖宗的大罪了，名字作废算什么呀！……唉！可我……我宁愿尊重传统……也算……也还算是个布噜吧嘟人吧！’

我们一边说着话，我一边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夏天不用说，这里就是最合适的家。可是，到了冬天怎么办？灵草谷若是原来的样子多好，那里可以安家。然而，现在那里全是军方的人。一旦被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嗨，管它呢！到时候再说，离冬天还早着呢！’我想得脑袋疼，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听得窸窸窣窣(一段时间来，常在外面风餐露宿，我炼就了一种警觉的睡眠方式)，我一下子惊醒。第一个反应是：追小黑的那伙人来了！

我爬上喇叭口，一看，一件让我气炸了肺的事情正在发生：三刀子鬼鬼祟祟地领着一伙人正在包围我俩所在的喇叭花。

‘干什么！’我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声音如同炸雷，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三刀子正猫着腰悄悄地给人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被这声断呵吓得坐倒在地。三十几个手执刀矛的人抬起头来，对着我围成一圈。

若是我一个人，这时突围逃跑也许有可能。但是，此时还有小星星。不，是小黑。——我好后悔，一时又恼又悔。我不该泄露灵草谷的位置，不该带小星星到这么远的地方，压根儿不该去见她，不该招惹得她离家出走……此时，我手中若有把矛，我一定拼命救出小星星……说什么也晚了，再怎么自责也没用了！我们俩被一伙人五花大绑，连推带搡，押着朝北溟城走。

我们被连夜押回北溟城。黎明时分到达。我俩被面对面绑在广场两边的柱子上。这些柱子全是花岗岩的。一直以来用做审判和处决罪大恶极的罪犯的，表面被熏得黑乎乎。现在，我俩被捆绑在上面等侍着命运之神的作弄或者眷顾。

太阳升起来了，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广场。这也算是槐阴国的一个传统吧：每次杀人都招引着全城的人看热闹。人们从中获得刺激，获得快感。把心变硬、变冷，把心变成石头，变成钢铁。

我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面孔，搜寻那些能够替我说话的人。不久，看到了我的一位好友。我呼叫他，求他听我说，我希望他告诉人们：小黑是无辜的。我的话没说完，他摇一摇头，冲我一摆手，‘别说了，你的行为背叛了国家，也背叛了朋友！你对得起那些一起同你去的朋友吗？对得起那些死在现场的人吗？’

我声嘶力竭地喊他，让他听我解释。他摇一摇头，钻进人群离开了。

我继续找，终于，我找到了救命稻草。我那可怜的母亲在我父亲的搀扶下，挤过人群朝我走来。她病病殃殃，哭得不成人样儿，连站都站不住。几乎让我父亲架着来的。

‘母亲！’我喊了一声。

‘儿啊……’她晕了过去。

等我母亲清醒一些，我请他(她)们认真地，仔细地听我说：

‘父亲、母亲，请你们认真地、仔细地听儿子讲，不要打插。’于是，我把怎样受伤怎样养伤的事简要地对他(她)们述说了一遍。‘现在，儿子求你们，求你们去向法官求情，向人们求情，请他们饶过那个异国女孩，她是无辜的，放她走！’我一边哭一边请求，‘父亲、母亲，求你们了，儿子不孝，儿子求你们了！放了她，她没有罪，她是无辜的！父亲，过去儿子不听话，惹您生气，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儿子会听话……只要把那个女孩放了……父亲，求您了，您是有面子的人，您的话法官会听，大家也信……’

‘儿子，我……去试试。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她应该是……没有错，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我父亲面若冰霜地答应了。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向两边挤了挤，让出一条通道。六名法官走上了正面的高台。其中一个敲了敲桌子，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

法官啰啰嗦嗦念了很长一段书面材料。最后，给我定的罪名是:叛国罪，里通外国罪，反传统罪，数典忘祖罪。给小黑(小星星)定的罪是：间谍罪，阴谋颠覆罪，非法侵入罪，反种族罪。每个罪都够死一百遍的。‘不，她没有罪！法官大人。’我大声地对台上喊叫。

‘那么，你认为谁有罪？’法官厉声问我。

‘谁也没有罪。大人！这个人……这个异国女子她是无辜的，请您许我解释……’

‘被告，请注意，你只能替你自己辩护。对方有没有罪，得由她自己辩护。这是我们的法律，请你遵守我们的法律。’法官正告我。

‘被告，你认罪吗？’法官连问了三遍小星星。她一句话也不说。

‘那么，你是认罪了。’

‘不。大人，她没有罪！大人，我请求法庭调查，让事实来做决定。我相信我们国家的人是公正的，是仁慈的，也是能够判断是非曲直的。请允许！’我情急之中隐约想起法律中似乎有这么一条：由大众根据事实判定当事人有没有罪。

几个法官咬了一会儿耳朵，同意了。‘现在，被告，请听清楚，你只可回答问题，不许提问题。法庭——调——查，开——始！’

‘被告，你是否到过敌国，也就是槐安国？’法官开始问我。

‘到过。但我是去……’我回答，话还没说完。

‘你只回答是或者不是，无须解释。……你一共去过几次？’法官继续问。

‘好几次。至于几次，让我……’

‘不需要。你的意思就是说去过多次。’他把多次两字说得很重。

‘可以这么说吧！’我回答，一边揣度着他问话的目的。

‘除第一次是我们已知的原因，你能否说说后来多次去的理由？’

‘这……理由很简单，我是去见救我命的恩人。’

‘见恩人？一周数次？能说说为什么吗？’

‘都是些个人原因。恕我不能回答。’

‘好吧。那么请回答另一个问题，你除了见过对面这个女人外，还见过其他人没有？’

‘没有。’我回答。

‘不对，’我的话音未落，一个刺耳的声音叫道：‘法官，他说谎，他还见过另外的人，’三刀子露出一副狰狞的嘴脸，冲着我说，‘你大概忘了吧？我给你提个醒——还有一个给你送花的男人吧？’

‘胡说，他只是个孩子！’我吼道。

‘先不管孩子还是成人，请你回答，有还是没有。’法官说。

‘可他的的确确只是个孩子……’

‘有，还是没有？’

‘有。’

‘他为什么给你送花？’

‘也是些私人原因。我拒绝回答！’我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

‘好的。请再回答下一个问题。你是否知道一条通往敌国的秘密小道？’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

‘你将这条秘密小道报告军方了没有？’

‘没有。可是，没有人问起过，再说……’

‘你知不知道灵草谷是我国的领土？’

‘……只是听到过一些传说……’

‘知道还是不知道？回答！’

‘就算……知道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领着对面这个人到过灵草谷？’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我们是一块儿发现的，说不上谁领着谁，是误撞到那里的……’

‘你们俩一起去过，是吧？只回答是与不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