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越来越贵的荆州城（1 / 1）

孔明又醒了。脖子照样是酸，麻，难以动弹。但是，他今天没有赖床，抢在月英之前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等月英起来的时候，孔明已经洗漱穿戴完毕了。月英道着歉地急忙冲进厨房，却被孔明阻止。每天都早起准备早饭的话，实在是太累了。孔明不想妻子遭这样的苦，他对月英说，早饭的话，楼下的两个肉包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已经完全足够解决。

把月英哄回床上去之后，孔明匆匆地下楼。一出大门，孔明就感到今天的荆州城与往日别有不同。

大街上，不知怎的堵满了驴车。和孔明平时坐的驴车不同，今天的驴车很短，在车夫身后的车板上，只装着两张皮质的沙发。如果孔明识货，就能认得出来那是萝码匠人纯手工一针一线地纺织的。但是这些沙发上并没有坐着人，每一台驴车上，都只有一个车夫，不停地把脚在两块脚踏板之间换来换去，并且骂骂咧咧，抱怨今天的大街怎么会有这么多驴车。

每一头驴的脑袋上，都戴着焊上奇怪图案的铁头箍，那些图案，有些是圈圈套圈圈，有些则是圈圈包字母。每台驴车的车轮，辐条上都镶嵌了不同的金子，银子，宝石。当车夫踩下踏板，驴头上降下细长苗条又特别有光泽的胡萝卜，驴往前走两步，轮子转动时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孔明虽然想不明白这些驴车都是哪里来的，但也没有兴趣知道。转角到包子铺那里，买他的两个包子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

“九文钱！”

孔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跟老板确认，自己点的是两个包子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应该只需要六文钱。

“涨价啦！昨晚开始涨价啦。现在要九文钱。你是不是不够钱？不够的话，可以在个地方按一个手压，荆州地产可以先帮你赊着，等你赚了钱再还。”

“不至于不至于，我直接给就行了。”孔明当然不需要为了买两个包子就要刷信用卡的程度，把手指伸进黑匣子里，付了钱，就准备走。

“不用白不用啊，反正都是荆州地产白给的，你现在申请开通，很容易的，叫‘荆付’，下次来我这里买包子，可以多送一个茶叶蛋！”

这种套路对孔明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在原来的世界里，起初是银行的人挨家挨户地拍门求人去他们那里开信用卡，后面就更智能了，用手机支付的时候自动弹出各种各样的优惠券，只要你领了，就自动开通各种“口贝”系统，然后每个月就能多花一点钱，但也要多还一点钱。

久而久之地，就不知道怎地变成了每个月要多还一大笔钱，而能花的钱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孔明拒绝了包子铺老板的好意，拿着包子，一边啃，一边来到驴车站台。可是，等他吃完了包子和鸡蛋，豆浆也快喝完了，平日里坐的那种长驴车还是没来——也不用问为什么，看看马路就知道了，到现在为止，驴车们依然堵着不能动。

“孔明！诶！孔明！这里，这里！”

不知道哪里有人在叫唤，孔明四处张望，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原来是路上其中一个驴车车夫在叫他。孔明认得那个人，是十三吧里的常客。平时都是醉成烂泥的样子，不知怎的现在神采奕奕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里等公驴啊，不会迟到吗？”

那个车夫把孔明叫唤过去，等孔明走近了，他才用力地甩开左手臂，让衣袖回缩上去，把套在手腕上的一块电子仪器露出来。假如孔明识货，那他就应该认得，这是东发廊克公司的精工仪表，每天的12个时辰里，都会显露出12颗不同的宝石，并且根据时刻而呈现出明暗不一的光。比如，现在是辰时过一半，也就是八点多一点的样子，那车夫的表，就露出了一块说不清是墨绿还是深绿的绿宝石。

没有刻度，没有指针。

“哎我对颜色也不是很敏感，看不准，这种东西就是烦人，你戴表了吗，现在什么时辰？”

说到这里，孔明才终于反应过来，车夫的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问时间。孔明看了眼挂在包子铺上硕大的钟，指针正正好地卡在“辰”和“巳”的中间，清楚得即便孔明在十米外的驴车站都能看得见。

“半辰。”

在原来的世界里，孔明也曾听说过有些很贵很贵，但是走得不准的表。明明这玩意的唯一用途就是计时，但只要贵到某种程度，就连计时不准也不是问题，并且还越贵越受人欢迎。大概是因为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奇怪的三国时代里，需要守时的，只有那些买不起名贵手表的穷人吧。

“那你岂不是要迟到了！来吧，快上车，我送你到公司。”

孔明依稀记得，正在和他说话的这家伙，明明是不用上班的。并且，从他在十三吧里做烂泥时的样子来看，大概也是个靠着最低救济金吃包子，想喝酒时就去做散工的家伙，不像是能买得起驴车和名表的样子。或许是看出来了孔明的疑惑，车夫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之间，镶嵌在人中正下方的金牙。

“别想歪了哦，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去打工，去上班，去奋斗赚的钱，才买来这些的。”金牙车夫感慨地抚摸着驴车的方向盘，仿佛他真的经历过沧海桑田一般。“人还是要努力的，我现在这样子，全靠自己努力换来的。对了，你是要去哪里上班，羊苑吗？我也去那里，给孩子报名兴趣班。”

孔明分明记得，金牙佬别说没有孩子，就连女朋友都没有，露出疑惑不解的皱眉。

“你别这样看着我，是，我现在还没孩子，甚至没有女朋友，但现在排队，时候就对了！那是全荆州城最顶尖的培训机构，那里的教课老师们全都是从国子监挖墙脚挖来的！想让孩子进去，可不只是有钱就足够的。我们这些老百姓，就算有钱，排队也要排五年。”

“给孩子上课的兴趣班要排队五年，等排上了孩子都该会酿酱油了吧。”

“所以现在就要去排队拿纸了啊。你别不信，等以后，没有这张纸，别人姑娘还瞧不起你呢。”

孔明又想起了和月英的第一次相识，庆幸自己结婚早。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真的烦，唉！很焦虑的。你看我现在好像很风光，但还不如以前在十三吧那里喝酒那么自在呢！”

“你现在也可以去喝酒啊。”

“那不行，那不行。我已经来到这个阶层了，怎么能让我儿子倒退回去。别说了，孔明你快上车，我送你到羊苑门口下。”

孔明倒也不是不想坐他的车，可是，今天荆州城这样的堵法，别说等不等得来公驴，就是上了金牙佬的这部私家驴，也不见得能赶得及。于是，孔明摆摆手，说了谢，就沿着大路，向羊苑走去。

驴车依旧堵满了一路，孔明一步一步地走着，虽然没走得很快，却已经超越了十几台驴车。这个奇怪的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的认知。明明就在前几天，金牙佬还是十三吧里的其中一滩烂泥；不过是睡醒一觉的功夫，他就突然“来到这个阶层”，并且不能接受“儿子倒退回去”了。

“没有人掉下来，就没有人能升上去。”周围都是正在发牢骚的驴车车夫，他们根本没有心思管低贱的正在用自己的双脚走路的孔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又哪能只许别人掉下来好让自己上去，而不准自己掉下来让别人上来的呢？”不知不觉之间，孔明已经走到羊苑的门口，踏上运输履带，长达6个时辰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等到孔明再次从羊苑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可大街上的驴车还是那么多，入夜之后，人们会把单面射出强光的薄膜贴在驴的眼球上，就像孔明那个世界里的人带隐形眼镜一般。贴上薄膜的驴眼能射出灯光，把黑漆漆的路照亮，让整个荆州城变得像白天一样，像要上班干活的白天一样。

马路流淌着缓缓移动的光，马路的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等着孔明。

是士元。

“你终于肯下班了！”

“我肯？我倒是想早点下！”

“你要是真的想，拍屁股就能走人了。你又不缺那几个钱买包子！”士元还是和以往一样，一见面，就咄咄逼人。孔明也不见外，毫不嫌弃地走到垃圾桶旁边，和士元攀谈起来。

“总得找点什么事干，不然慌啊。”

“慌什么？我一穷二白都没慌，你几套房子收租跟我说慌。”

“我也说不准，总之，在家呆久了，就是慌。害怕有朝一日会被世界抛弃，会被人当成废物。”

“啐！”士元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唾沫。“难道你在羊苑里被履带像运牲口一样拉，被挡板推过来推过去的送到老虎口里，就不是废物了吗？”

孔明无言以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摆脱过“废物”这个标签。一个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简单地活着的人，只能算是废物。从来没有人会赞赏存在于底层的努力，大家只会羡慕躺在上层的颓废。

“既然我只是废物，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个垃圾佬。”士元拍了拍垃圾桶，深夜中，磅磅地两声，远近可闻。“专门收垃圾收废物的。走，十三吧去。你好久没来了。”

确实，结婚后，孔明找工作、上班，一直忙着。现在羊苑又把下班时间调到这么晚，孔明的生活规律又恢复到被渣土车撞死之前那样，一离开羊苑，只想回家睡觉，实在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十三吧。

“我现在只想睡觉。”

“不，你不想。今晚你必须来十三吧，否则的话……”士元故意欲言又止，卖了个关子。孔明本来并不想吃这套，月英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老公，就一起去吧，反正你明天正好休息。”孔明没想到，月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居然也说想和他一起去一趟十三吧。

“你们是在那里埋了陷阱然后一起来抓我过去的吧？”

“如果非要说有陷阱的话，你后面的羊苑才是。”士元突然压低声音，神经兮兮地凑近来，打着单眼。

“你难道不想知道，一个给人上班的地方，为什么会叫羊苑？”

孔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羊苑里上班的这几天，就连羊毛都没见过。士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到了十三吧之后，找个角落坐下，不要做声。今晚十三吧有一个客人，会让你知道那里为什么叫羊苑，还会让你知道，为什么你只是个废物，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废物，一个将要被人用完即弃的废物。”

士元又重重地拍了两下垃圾桶，就转身迈步，向着远处那条通向十三吧的暗巷走去。

附：孔明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数则。

（1）委鬼集团有意收购荆州地产，为开发新荆州城铺路

据悉，委鬼集团内部已经召开了三次会议，商讨收购荆州城地区的龙头企业荆州地产事业公司，为公司向南方市场进军迈出最重要的第一步。在新邺城开发已经完成的今天，我们大汉帝国北方的城市建设已经接近被委鬼集团包揽，但南方市场依旧呈现出百草芜杂的局面。我们相信并且期盼，委鬼集团将在荆州城取得良好的成绩，并且依次为先例，为南方城建市场树立优良典范，统一市场行为，为大汉帝国建设美好将来。

（2）委鬼集团新研发保安机器人“虎豹骑”，全力保障您的平安

近日，委鬼集团科技发展部又有新产品面世，它就是安保机器人“虎豹骑”。现有的传统安保机器人，多数都是只有跟踪、检测、巡逻和简单的作战功能的悬浮球。一旦遇上真正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的时候，并不能有效阻止罪恶发生。而虎豹骑就不同，虎豹骑搭载了与朝廷护卫虎贲军同款的格斗武器，能及时有效地武力制服犯罪分子，防范于未然。虎豹骑将很快登录各大商场，保护你的安全。

（3）荆州刺史刘景升将动用核试权，在荆州城范围内试行“无丁赋”

早前曾被专家提议讨论的“无丁赋”虽然还没正式获朝廷批准通过，但在荆州城地区，已经被刺史刘景升动用核试权，正式试行“无丁赋”。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在荆州城内，达到一定年龄而未能育有子女的人，将要定期为荆州城当局进行若干天数的无偿劳动，又或者提供相对应的罚金。无丁赋到底能不能如最初讨论所希望的那样，激发群众的婚育意愿，扭转人口衰老、人口减退的颓势？我们将会持续关注荆州城的发展状况，看这条可能会影响大汉帝国未来百年的国策将带引我们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