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理想国（1 / 1）

“就是你小子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吧！”

孔明和月英刚出了隧道，就被这里的村民包围了。为他们叫来草席的钓鱼佬跪在地上，正接受众人的批判。

“平时叫你上进点干活你不听，一天天地一天天地就知道往外面钻，现在都给老娘惹了什么狗东西回来！你看老娘揍不揍你就完了！”那个拧着钓鱼佬耳朵的中年或者说老年——说老实话孔明真的拿捏不准到底要用什么年来形容那个妇女，总之她已经举起手中的藤条，高高举起，狠狠地划下，却在确实揍下去的那一瞬间悄悄地收力了。

“好了鱼大妈，孩子可以慢慢教，你这么打他会出问题的。”有些好心人伸手拦住了那个妇女。“平时都挺乖的孩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带回家里好好教育吧。”

“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劝也劝过，打也打过，苦口婆心说了他多少次，让他不要去外面钓鱼，哪有听的？三十大几的人了，村里有活他不干，一天天地往外面钻，把自己瘦成个猴样，家门的脸都被他败光了！”

基本可以确认了，那个妇女是钓鱼佬的妈妈。并且，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村的居民好像提前知道孔明和月英这对“入侵者”会到来，并且早早锁定了带路党就是那个钓鱼佬。他的妈妈既是恨自己教子无方，也是特地要在大家面前做一个姿态，免得大家都认定她在包庇儿子。

“孩子啊，你快别让鱼大妈生气了，赶紧给道歉，然后告诉大家，为什么要带外面的陌生人进来！”

“我没有！”

“你还嘴硬！”

那个被唤作鱼大妈的妇女这回终于忍不住轻重，一巴掌盖在钓鱼佬的脸上。钓鱼佬的头斜四十五度角地，猛扎进泥巴地里，挣扎了一阵子，才爬起来，用手抹去糊住嘴巴的黄泥，继续张嘴狡辩。

“我钓完鱼就回来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没见过其他人，不是我带他们回来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谁知道……可能是，可能是我刚刚叫草席的时候，叫了两次……”

“好啊，还说不是你，终于肯承认了吧！”

“你们听我解释，那是因为我叫第一次的时候，草席好久都没有来，我以为出问题了，又叫了一次……”

孔明不敢做声，他没想到那个钓鱼佬看起来憨憨的，撒起谎来居然也能眼都不带眨的，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差点都信了钓鱼佬的鬼话。

“鱼大妈，这么看来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就这么算了吧，把那两个外人交给保长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鱼大妈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让儿子被抓到监牢去——当然孔明也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监牢，总之，大妈的气焰到这里确实已经消去一半。

“保长来了，鱼大妈，你不用再生气啦，一切由保长来决定！”

人群散开成一个扇形，八个人用肩膀抬着一张草席，草席上摊着一陀光亮亮的肥肉，一起走到孔明他们被逮捕的地方。

“听说这里有入侵者，可有此事？”肥肉蠕动起来，然后艰难地坐直身子。那坨肥肉坐起身后，总算显示出一些合乎物理的轮廓来。一陀大的肥肉坍在下面，一陀小的肥肉叠在上面，最顶是一个圆圆的球，球的顶端有稀疏的几根毛发。这时候，孔明和月英才看明白了，那是一陀人的肥肉。不对，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圆球裂开一道口子，口子里是粉色的肉和黄白的牙。口子一吞一吐之间，一股子食物腐烂的酸臭味传到孔明和月英的鼻腔里，恶臭难闻。

“入侵者，就是这两个人，对吧？”

无需狡辩，就连孔明自己都看得出来，他和月英在这堆人里是截然不同的。村子里的所有其他人，都穿着素净的白衫白袍。不同的人，白衫白袍上会在不同部位上被涂成一圈黑色。比如带他们进来的钓鱼佬，膝盖那里是黑的；又比如他的妈妈，黑圈圈是在腰间；再比如被称为保长的那坨肥肉，衣服上并没有黑圈圈，他的黑圈圈直接画在他的脑袋上，像一顶皇冠。

“保长，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嗯，让我想想……虽说祖训严令禁止外人闯入，也有写了很多处罚带外人进来的本村人的条款，但是，对于外人本身到底要怎么处理，我想想，我想想……书记！”

“是！”

“你快查一查，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报告保长，这种情况，祖训并没有写明。”众人哗声一片，有人开始责骂书记的尸位素餐。

“大家请听我说清楚，我们的祖训确实没有写明当发现入侵者的时候要怎么处置他们，可能是因为，从我们的祖先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始算起，就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所以就……真的没有写。”

“既然如此，那就是说我们可以随便处置他们了。”保长的肉在草席上翻滚了两圈，圆滚滚的脑袋左转又右转，虽然他的肉已经多到把眼睛给挤没了，但孔明还是能从这些动作里看出来，保长是在左右看手下们有什么意见。

“保长！”钓鱼佬依旧跪着，用膝盖当脚，匍匐到保长面前。“保长，我有个主意。”

“说。”

“我看他们瘦不拉几的，没准是从没东西吃的地方闯进来的呢？反正村里缺人手，我看就不如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帮我们消化点业务，难道不好么？”

片刻之后，保长的圆脑袋点了一点，众人发出欢呼。八个顶着草席的人，仍将着原路，又把保长抬走了。剩下来的众人，竟然争相围上前来，一个个都笑容可掬，仿佛他们刚刚没有把两夫妻当作敌人一般包围那样。

“你们累不累啊，来我们家来来。”

“你们喜欢吃点什么，到我们家来坐吧，我们都管够的。”

“你们是从上面下来的吗？上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我们家好多好吃好喝的，来我们家坐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吧，我们可想听呢。”

“来我这来我这，你们一起来我家，我一个人住，房子又大，坐得下。”

孔明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在短短一瞬之间，就对他们的态度完全改变。总之，他和月英根本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几乎是被他们抬着，来到了居民区。

居民区依旧有许多萝码柱，修建得极高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又一盏水晶灯。这些明明是要负责照明，让人更好地看得清的工具，闪耀着咄咄逼人的光，让人睁不开眼。在一个像是豪宅的中庭，又像是村落的广场一样的空地上，众人放下孔明和月英，让他们自行挑选到底要跟谁回家。

他们争论了半天依旧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结论，最后只能把选择权交还给孔明。明明他们的保长刚刚还说了“任我们处置”的话，现在孔明却有了自主的选择权，确实是很难适应。孔明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但已经回过神来的月英就已经很识趣地指了指钓鱼佬两母子。

如果不是钓鱼佬的帮助，他们夫妻二人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月英又怎会忘记投桃报李呢？

在跟着钓鱼佬回家的路上，孔明终于敢向他提问，关于这个奇特村庄的一切，他和月英都很想知道。

“为什么，你们一开始好像把我和我老婆当成入侵者一样，气势汹汹地把我们包围起来，但是那个，你们说的保长的人走了之后，就……”

“就把我们当成贵客一样？”月英帮孔明补充道。

“你们本来就是贵客，只不过，祖训说过不能把外面的人带进来，大伙儿又不是很懂其他详细的规定，肯定要先装装样子啊。”

“合着你是知道会这样的？”

“当然知道啊，我们这里，从我出生到现在，除了历代的执政官之外，就从来没有见过外人。别说我，就是我爸爸、我爷爷，都没有见过！多难得来一个地上人，村里还能不把你们当成宝的？”钓鱼佬的双颊泛起一片潮红，他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把孔明月英二人，准确地说是把月英带回村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这里真的一直都没有地上人来过？”

“没有，一次也没有，一个也没有。”

“哎。”孔明失望地扶着额头。“那就是说，士元没在这里。”

“什么是圆是方的，你们在找人吗？”钓鱼佬听见孔明的自言自语，转头向孔明打听，他似乎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想见识更多的地上人。

“是，但既然你们说没有其他人，那就说明他没来过，先不说他的事了。”孔明扯开话题，毕竟这些陌生人是人是鬼都还说不准，贸然把士元的事说出来，未必是好事。“其实我们是为了找一些人，才会从地面上钻下来的。”

“真奇怪。”钓鱼佬摇摇头，笑着说。“哪有人会想着钻进下水道里找人的呢？你们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么说出来好像是真的很难以置信，但实情就是这样，要解释起来的话，可就有一匹布那么长了。”

“那就进屋子里来，一边吃一边聊吧。”

“吃！老公，他说有东西吃耶。”月英三步并两步地贴紧孔明，在他耳边轻声却又忍耐不住兴奋地说。

“嗯……先不要开心得这么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请我们吃胶水呢，等会再看着办吧。”

“也对。”

夫妻二人闭上了嘴，默不作声地跟着钓鱼佬的引导，走了一段，他们终于来到了钓鱼佬的家。

钓鱼佬的家里，不知怎的，竟然是张灯结彩像过年，甚至可以说像娶媳妇一样热闹。孔明和月英一度犹豫在门外不敢进屋，生怕里面有什么陷阱。最后他们可以说是被人硬拉着进去的，被钓鱼佬的家人们摁在大厅中央的饭桌上。

但他们没有对夫妻俩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两人乖乖坐定，钓鱼佬一家还是客客气气，笑容可掬的。他们说着各式各样安慰的话，让他们不要着急稍等一会，好吃的马上就到。果然，不一会儿，满满一桌的豪华饭菜就已经被罗列在孔明和月英的面前。

鲍鱼、海参、龙虾、花胶、鱼翅这一类海鲜海产自不消说，全只的烤乳猪、烤全羊也是没少的，更别论各种各样的山菌野菜，多得让月英不知道该从什么开始下手为好。

“吃啊，你们赶紧吃，随便吃。”钓鱼佬的家人迫不及待地催促他们开吃，拳拳的盛意热情到孔明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月英举着两只龙虾钳子，塞进嘴巴里把虾壳咬出了裂缝。钓鱼佬的家人见到了，嘴巴也高兴得笑出了裂缝。

“姑娘看来还挺能吃啊。”

月英才想起来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呆呆的大眼睛定住不动，缓缓地把龙虾钳子拔出来，却忘记把嘴巴闭上。

“不用害羞，吃，继续吃，多吃点。吃完这些还有！”

“不用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们哪可能吃得完这么多。”这一句本来也只是客套话，孔明心里想，对方那句“吃完还有”也肯定是客套话。

“客气？你们还真没搞清楚状况呢。”钓鱼佬的妈妈挺了挺肚皮，背手撑了一下自己的腰骨。“刚刚没听见我儿子怎么跟保长说的吗？留下你们，是要帮我们消化工作任务的。”

“工作任务……”孔明心想，毕竟他们是外来的，而且还有求于人，主人家要求他们帮忙干点活，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如果能通过工作和这里的人打好交道，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那你们的工作是什么呢，只要做得来，我肯定愿意做的。”

“吃啊。”

孔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我是说，工作……”

“工作就是吃，没听清吗，吃。”鱼大妈再挺了挺自己的肚皮。“这样一桌东西，我们家被要求完成的配额，是每天十桌。你们吃完这一桌，今天还有七桌。再不快点吃完，今天可就完不成任务了！”

听完鱼大妈的话，月英的嘴巴终于闭上了，并且吓得把手里的两个龙虾钳子放到碗中，再也不敢动弹。

附：孔明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数则。

（1）委鬼集团诚意邀请大乔、小乔前往铜雀台拍摄新剧《爱情宫殿》

继日前有消息透露委鬼集团打算进军娱乐圈之后，近日又有知情人士爆出猛料，委鬼集团正打算高薪聘请江东娱乐的签约明星，双娇姐妹花大乔、小乔共同出演正在筹备的新剧《爱情宫殿》。

据闻，委鬼集团首脑孟德先生对这部剧寄予了厚望，将指望它作为委鬼集团向文娱界进军的第一发炮弹。为了让所有制作人员、参演演员重视这部剧的制作，孟德先生决定，本人也会参与到这部剧的拍摄工作，他将会在剧组中负责统筹，并有可能在剧中客串出演。

江东娱乐对此暂时没有正面回应，只回答记者说，任何其他公司想要与他们签约的艺人合作，都需要经过正式官方的途径向江东娱乐提出申请，双方经过磋商认为合适之后，合作方可继续。

（2）尚书台已审核通过对委鬼集团首脑孟德先生赐予子孙继承姓氏的特殊奖励

近日，尚书台审核通过了对委鬼集团首脑孟德的特殊奖励，将允许其子孙或其他家族成员合共九人获得继承姓氏的特殊奖励。本次特殊奖励，在朝中被百官简称为“九锡”。

赐予孟德的九锡将成为大汉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一次殊恩。坊间有对此表示怀疑的声音，担心此举将打开一个不好的先河，让高祖皇帝定下的金科玉律变成儿戏。例如著名的梨树培植专家文举先生就说，一旦在梨树的枝桠上嫁接苹果的枝条，结出来的果子就不是梨而是苹果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懂文举先生的隐喻，但有专家分析，文举的这句话，就是在暗指孟德先生的后代和家人获得继承姓氏的权力后，会威胁大汉的安危。

但不管如何，尚书台已经通过了九锡的建议。现在，只要天子刘协首肯，即可获得最终的通过。

（3）第一批改良品种粮食已经从屯田区运出！

本台驻幽州地区记者发来消息，昨日，第一批改良品种的粮食已经顺利装车，并已经开始向天子的跸所新许城运输。据了解，这批粮食包括了珍贵的深山野菌、黑毛猪肉等等名贵食材，朝廷相信，这批粮食将会大幅度缓解许昌城区域的粮食紧张情况。

与此同时，户曹掾提醒广大市民，无需争相抢购本批次的粮食。朝廷会根据需求制定分发计划，这批粮食将不会上市销售，请市民无需为此紧张，更不要错信市面上的不法商人，妄图购买所谓的“流出”食物。这不止会上当受骗，更有触犯大汉律例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