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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愿买房的荆州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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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传出香气,这已经成为叫醒孔明的闹钟。下床,洗漱,走到厅里,松软的炒蛋,软糯的粥,已经在桌子上热腾。

“起来啦,先吃吧,我把小菜炒好,就去隔壁叫弟过来。”

“不用着急,等会,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月英手里依旧没有停,但她满心满意都在厅里,准备倾听孔明的话。

“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份工作?”孔明舀了一勺炒蛋,放进嘴里。热,但不烫,蓬松在嘴里,香。

月英急忙地把锅从蜂窝煤炉子放下,熄了火,一边用抹布擦干十指上的阳春水,一边冲出厅,坐在孔明旁边。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蛋不好吃?”月英着急地用手就直接抓起炒蛋,放进嘴里。

“已经完全按照书里说的那样做了啊,亮,难道你还不满意吗?要怎么做,想怎么做,你告诉我,我马上再做一盘。”

亮是月英给孔明起的爱称,她说,孔中光明,自然就是亮。

“不是,炒蛋很好吃,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人难道不应该有一份工作吗?我也在家休息很久了,该找点事做了吧。”

月英原本闪亮亮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彩光,头垂了,长长的睫毛紧闭了。再睁开时,两个眸子都满了晶莹的水。

“那这个家怎么办,那我怎么办,你以后都不管了么?你不再照顾我了?不再爱我了?”

孔明被这突如其来的玛丽苏对白杀了个措手不及,这都哪跟哪的,找个工作,勤奋上班,努力搞钱养她给她买买买,难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觉得是老公该做应做的事吗?

“说啥呢傻孩子,我只是去上班,又不是去打仗……我下了班,不就回来陪你了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上了班,你就不再是你,你是不会有下班的,你会被人抢走,你就不能每天陪我,你就不再属于我了……到时候,谁来照顾我,谁来养我,谁来爱我?”

“我上班赚钱才能更好地养你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孔明完全想不通,他明明是说自己要去找工作,但妻子的反应却像是他在说自己要辞职似的。

月英揉着眼睛,把老旧的电视打开。也不知道是谁算计好的,今天的清晨新闻,正好就是电视台请了专家上去讲解关于就业的问题。

“为什么现在的人不肯去找工作?太简单,他们过得太幸福了。生活没有压力,干活就没有动力,每天起来就靠朝廷发的救济金买两个包子一个茶叶蛋就能吃饱,晚上没地儿睡了,就去天桥底下找个能挡雨的地方躺。别说什么上班压力大,我们老一辈人,年轻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包子能吃?哪有那么多天桥,哪有那么多大街可以睡?我们不照样挺过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垮掉了,太幸福了!所以我们专案组已经正在研究方案,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向朝廷建议取消救济金,让大家都勤奋起来。毕竟我们大汉帝国,需要每一个人奉献!劳动!”

“你知道这个专家的工资,是谁出的么?”月英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在微微地颤抖着。孔明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是刘景升,以及其他和他一样的人。”说这句话之前,月英先是犹豫,然后是坚决。说完之后,她已经停止了哭泣。

“如果你决意要去上班,我也没法阻止你。但是我要提醒你,记得你有一个家,记得你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齿轮,你不是个不用休息的机器。累了就马上回来,记住,一定要回来。活着回来,作为一个人那样回来。答应我,好么?”

孔明点点头,虽然还没有完全明白妻子的劳师动众,但总算是收到了她的良苦用心。孔明把炒蛋和粥都吃完了,准备出门,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其实,我现在也还没有想好找什么工作。”

孔明穿越之前,是一个程序员。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里有没有这种工种。本来在早餐时间提起这事,就是想向妻子咨询意见。

陪着月英嫁进这个家的嫁妆,是两大柜子的书,和现在的孔明比起来,她才更像《三国演义》里那个什么都懂的诸葛亮。

“无所谓,反正做什么,最后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会一样呢,男人最怕入错行。行业选不对,收入就永远差别人一大截。”

“亮。”月英的手伸了过来,从孔明的腰两侧穿了过去,环抱着他的背,头侧歪着,紧紧地依靠在孔明的肩上。

“赚得多,也是你;赚得少,也是你。难道我会因为你赚得少就嫌弃你吗?”月英抬头,捧着孔明的脸,好像想把他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一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千万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孔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嘴角的蛋屑擦干净,出门了。

今天的路比昨天更不好走。原本平整的路面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胡乱地堆满了大石块。孔明走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被石头绊到腿三四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的狗屎都会被人扫干净,这些石头却没人理了。”

“谁会理,谁敢理啊?一天天的就不干人事,就拿我们穷人折腾!”士元在街口那里,站在两个垃圾桶旁,双手叉腰,对着空气骂。

“士元!”孔明跨越着障碍走过去,差点没在最后一步摔趴在垃圾桶旁。

“睡虫今天这么早啊。”

“你知道这些事是谁做的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座荆州城里,大概可能只有你不知道吧,睡虫!这些大石头,那些尖锥子,全都是你的好亲戚刘景升做的!”

“景升……”孔明想起早上在家里,妻子月英给他看的电视节目,和她说的那些话。

“就是刘景升做的,想让那些睡天桥底的烂泥去上班,去搞钱,去买他盖的房!一天天的净想这种鬼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想一想别人为啥不买你的房。”

不管是哪个时空,人民不想要房子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他买不起。

“到处都是石头到处都是锥子,我怎么拉垃圾桶嘛!”士元气得一脚踢在大石头上。石头没动,反倒是士元疼得捂着脚直跳。

孔明开始明白,为什么王奇公子宁愿去分公司那里摸鱼,也不想乖乖地在家里继承家业。

“睡天桥底的人很多的吗?”

“嘿嘿,公子哥,怎么了,廉价的同情心发作了,想关心穷鬼们的生活了?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别妨碍着我工作!”

士元推开孔明,拉起其中一个垃圾桶,在坑洼的路上蹒跚地前进着。每走三两步,就会有满溢的垃圾袋因垃圾桶晃动而掉在地上,士元每一次都会弯腰把它捡起来,重新放好。短短的一段路,他花了比平时多四五倍的力气,才能走完。

孔明本打算帮他把另一桶垃圾也搬过去。只是一拉,就卡到石头,控不住侧翻,整个垃圾桶都倒了,差点把孔明压在低下。

“你又在干什么好事!”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滚开,这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能干的事。”士元跑过来,像被倒出箩筐的螃蟹一样,左右迅速地横走在散落的垃圾堆中,很快,他就把所有垃圾全部清理回垃圾桶里。

“我不需要你们来同情。”士元重新把垃圾桶整好,独自一人,手臂后仰,弯腰垂头,脚筋猛地凸起,垃圾桶就被他拉动起来。

“你以为我的可怜,全都是你们造成的。但其实我并不可怜,可怜的是你们。”

垃圾桶的轮子滚滚向前,碾过路上的一切不平。

“你们把自以为的垃圾都丢进垃圾桶,以为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得的。你们以为自己将要获得世界,却不知道自己餐桌上的米是怎么来的,丢弃后的垃圾将会到哪里去。”

一袋垃圾抖落下来,士元停下,把他捡起,又继续往前拉。

“终有一天,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孔明看着士元一步一步地远去,却不知怎的觉得他正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的心里。士元刚刚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孔明的脑海中。他决定要再去一趟十三吧。

十三吧的吧台前,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客人正在跟水先生交涉着什么。

“水先生,听我说。收了这笔钱,把你的十三吧关了吧。”

水先生没有回答,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把各种各样的液体,倒过来又倒过去,酒从来没有变多,却在他手里变换着不同的颜色,乱花迷人,醉得这里的烂泥一个个瘫倒在地。

“凭什么呢?我奉公守法,在这里做自己的生意,没有偷没有抢,该上交朝廷的,我都按时按量交了。”

“你让那群烂泥天天在你这里不干正事,散播那些害人的思想,把荆州城的人都变成不去上班的懒狗,不去买房的废物!”

“哈哈哈哈!”水先生总算装不住,笑弯了腰,差点把酒瓶打碎。

“是谁把他们逼入了绝境,是谁把他们的希望和梦想碾碎,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经以为荆州城是他们的家。但现实告诉他们,就算拼尽一生,也不能在这里得到一片砖瓦。我只是在他们的灵魂死去后,给他们的肉体提供一个暂存之处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

“少来给我来装神弄鬼那一套,是你给了那些烂泥不上班的去处,他们甚至连房子都不卖,连家都不要,在你这里要一杯最便宜的浊酒,一醉就是一整晚!再这样下去,每个人都像这里的烂泥一样,甚至连这些烂泥都不如——你这里的烂泥好歹要去赚一杯酒钱,那些睡天桥底的垃圾连酒都不喝了!”

“你这不很清楚,荆州城现在的乱七八糟事儿,不是我造成的嘛!”不知不觉之间,水先生已经调好了一杯,放在台上,轻轻推到那个人面前。

“表哥,别想那么多啦,喝一杯,冷静一下。”

那个人的确就是荆州地产事业公司首脑刘景升先生,孔明在相亲会时见过他。十三吧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下至倒垃圾的环卫工人、没有工作的无业醉鬼,上至掌控大半个荆州城的大公司首脑,都在这里出没。

“有求必应”的口碑,估计是名不虚传。

“我不喝,我没心情。老水,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死了。”

“这里那么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都没死,你这样坐拥大半个荆州城的大地主又要怎么死?”

“你不知道,我的公司快有一年都没成交过了。一年,一年是什么概念你懂吗?一年都卖不出一套房子!”

“卖不出去就便宜点呗。”

“那……那……那怎么行!”刘景升虽然没喝酒,但脸却变得通红。

“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把那些‘我们的利润不高’、‘赚的都是辛苦钱’之类的谎话说多了,把自己都骗过了,以为是真的?”

“总之,我们是不可以降价的。”

“那就等死呗。”

“我不能死!公司不能死!我们一共养活了七万三千八百六十四个员工,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短工、外包工。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们公司倒下了,整个荆州城就要多出多少没有工作的流浪汉,这些人要赚钱,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他们没钱,会做出什么来,谁能保证?到时候不只是我,连你都要完蛋!”

“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以为是你养了你的伙计,而不是他们养活了你?在你的公司成立之前,难道荆州人就不活了么?表哥,清醒一点吧。这个荆州城,最不缺的人,就是你。”水先生说完,也不管刘景升喝不喝酒,更不管他会说什么,转身忙别的活去了。

“如果我倒下了,你们一定会后悔!到时候让你们这些烂泥看看真正吃人不吐骨的恶魔是什么样!”

十三吧的烂泥们只当刘景升在讲笑话,竟鼓起掌来。景升怒气冲冲地走了,成为第一个没能在十三吧“有求必应”的顾客。

孔明等景升离开,才敢靠近吧台。他怕又像上次一样,被水先生卖了。

“你要什么?”

“我想上班,我想工作。”

“抱歉,我这里不请人。”

“你肯定知道哪里能满足我的愿望。”

“我一个酒吧佬,又要给你们做企业咨询,又要给做职业介绍所,最后还有人上门要我关门,我容易吗?”水先生调了一杯,这回,是他自己在喝。

“你不会还不知道,在荆州城这里,打工不止赚不了钱,还被人瞧不起吧?你确定真的要去干活?”

“以我的认知,凭自己的双手劳动,在哪里都不应该被人歧视。所以,水先生,快告诉我吧。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哪里都可以,哪里都一样。你在这个荆州城里,给谁打工,都等于给刘景升打工。搬砖头也好,敲键盘也好,劳心的,劳力的,都受制于人。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城里认识我的人挺不少的。”

“谢谢你啊。再给我一杯喝的吧,有料的,给钱的那种,我自己掏。”

“不用。我请吧。”

孔明有点惊讶,水先生今天居然转性了。

“你终于睡醒了。那是值得庆祝的事。”水先生很快就调了一杯金色的璀璨出来,推到孔明面前。

“出渊。”

“出院?水先生,你没往里面兑工业酒精吧?”

“是出渊,深渊的渊!”

水先生曾经说过,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希望他们真的能如水先生期盼那样,救救荆州城,救救大汉吧。

附:孔明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数则。

(1)新邺城已竣工!

再次用惊人的速度,再次让大汉震惊!孟德,他做到了,他是永远的神!他用行动向我们诠释了,什么叫速度就是生命,什么叫效率就是价值。新邺城旧改计划在短短三个月内奇迹一般完工,下一座美好新城,将会是哪里?我们拭目以待,代孟德爸爸为我们创造美好的未来!

(2)神秘人帮助天桥底流浪汉,神奇草席战胜杀人锥!

日前,荆州城内因为被安装了锥子而无法在天桥底露宿的流浪汉们,于白天集结在太守府外,准备到晚上集体翻墙闯入刺史府,扬言要在蔡夫人的房间过夜。刺史府守军一度严阵以待,结果流浪汉们在下午陆续散去了。本台记者独家暗访,发现原来他们从一个神秘人那里接到了神奇的草席。这种草席居然可以平铺在高低不平的锥子上,却又能保持平整,就像我们的记者演示那样。

(记者将一张草席张开,放在一个锥子上。不管把草席怎么挪,哪怕锥子顶着草席的一个角落,草席也能维持水平地悬浮在空中。)

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草席,所有流浪汉都能回到天桥底过夜。我们采访了一些流浪汉,尝试揭秘神秘人的身份,下面我们来看看采访片段。

流浪汉A:给我席子的人?那哪是人,是个长臂猿吧,猴子,一定是猴子,手贼长。耳朵也长。

流浪汉B:猴子?哦,那可能的确是猴子,我看到他的屁股了,红的。一开始还奇怪了,以为怎么会有人脸这么红,现在知道了,那是屁股,猴子的红屁股。

流浪汉C:什么,是个猴子?那难怪了,一嘴都是毛。

综合他们所说的,我们大致可以知道,给流浪汉们送席子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红屁股长毛的长臂猿。那么,到底是哪个部落的猴子拥有了这么高端的科技,能织出这么神奇的草席子出来?我们《1414死鱼眼》将会继续跟进,为您带来更多最新消息。

(3)铜雀台开售仅1月便涉质量问题,负责人子桓疑监管不力

日前,《冀州报》报道,新楼盘“邺城铜雀台”仅仅开售1月,就被部分买家投诉房屋存在渗水、墙体剥落灯质量问题。工程主要负责人,委鬼集团副总经理子桓被爆在工程期间根本没有去过工地,每日只是流连于市内各娱乐场所、洗浴场所,甚至涉嫌酒后骑马等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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