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迪万（1 / 1）

“不够？什么不够？”迪安那被【沉寂暗域】影响的精神力已经不再能够支撑他进行太过复杂的思考，精神上的困顿感正悄无声息的侵蚀着迪安。但是即便如此，迪安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某种东西，从自己的【圣人遗物】当中苏醒了。

“谁？”迪安艰难的发出问题，但是在这个连声音都传达不出去的漆黑囚笼当中，回应迪安的只有沉默。

迪安能感觉到，因为【沉寂暗域】的压制效果，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迟钝，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是被丢进了一桶水泥中，不幸的是，水泥开始凝固，自己的思维也要凝固了。

恍惚间，迪安隐约看见，自己手中的【圣人遗物】离开了自己的掌心，朝着那个已经肿胀扭曲到了极限的类人型能量体飞了过去。

下一刻，迪安失去了意识。

………………

自从得到了【圣人遗物】之后，迪安总是会做梦。

梦里的东西有时候清晰，有时候很模糊，大多数的时候，迪安都会忘记梦境中的具体细节。但是唯有一点迪安记得很清晰。

梦境中的人，面容总是模糊的，不过迪安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梦境中的那个人，绝非自己。但是诡异的是，无论梦境的内容是什么，梦里的那人做了何事，只要自己即将醒来，那个陌生人的面庞就会无比清晰，在迪安惊惧的眼眸中，映射出自己的模样。

原来，成为打败邪龙的勇者也好，拯救城市的英雄也好，被称为举世无双的战士也好，成为受人敬仰的学者也好，都是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由于平日里，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事情，并且这些梦境这并没有对迪安自己的生理上和精神上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尤其是迪安尝试通过冥想来取代睡眠了一段时间过后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加之那个时候的外部压力过大，所以迪安打算暂时搁置对这方面的探究，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

但是今天，迪安的这个梦并不寻常。

他梦见的，是另一个自己。

一个人，一个与迪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张酒吧圆桌旁，身体紧贴着一张木质扶手靠背椅。而迪安自己，则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另一张椅子上。两人无声对视。迪安环顾四周，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张桌子的上方投下来了一束光源，照亮了迪安所在的位置。莫名的，迪安有一种感觉，那漆黑的四周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梦，这种感觉迪安十分熟悉。然而，这种与迪安寻常梦境中不相同的真实感，又让迪安打不定主意。

“我记得，我应该是在和萨尔瓦铁拉……等等，这不重要，你是谁？”迪安看着另一个正在好奇打量自己的自我，语气毫不客气，“这也是【沉寂暗域】的影响吗？让人产生幻觉……”

“呵……迪安。”面对迪安的质询，长着另一幅迪安面容的人轻轻的笑了一声，双手落在桌面上，“我好不容易救你一命，你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唔，说的也是，不先把这些东西讲明白咱们这第一次的交流也没办法进行下去。”与迪安相仿模样的家伙侧着头，手肘撑着扶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在苦恼。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迪万，你可以这么叫我。”

“迪万？”迪安疑惑的看着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庞上此时看不出任何情绪。

“自然，毕竟，我自你的思维中诞生的。”自称迪万的家伙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对方的困惑。

“自我的思维中诞生？”虽然对方有问必答，但是迪万的回答也让迪安的疑惑变得更多了，“看来八成又是【圣人遗物】搞的鬼，那么这里肯定不是现实，等我以后有时间再搞清楚。现在请你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我是说，在我睡大觉的时候，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喔，不愧是你，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并非现实。不过你想要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毕竟，如果不解释我是怎么来的，也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在那个小魔法师的玩具爆炸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迪万说到这里，抬了抬手臂，只听“铛铛”两声，两个粗犷的玻璃酒杯凭空出现，落在了酒吧圆桌的桌面上。

琥珀色的清澈酒浆随着迪万的手腕轻轻摇晃，冰块与杯壁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响动。

“不尝一尝吗？”迪万似笑非笑的对着迪安说道。

“……”迪安看着对方，没有任何表示。

“唉，既然你都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就算我能凭空创造出这些东西，也都不过是借助你的记忆才在这个梦境空间中具现出来的，所以这酒没有任何危害，只要你想，它们可以随时出现，也可以随时消失。”

“所以，一直以来我在梦里见到的都是你。”抬起手臂，迪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来奇怪，这外表看似北境酿造的高烈度酒，即使闻上去也有烈酒的清醇，喝起来却像是来自南方的甜果酒。

“很意外吗？”迪万看着迪安的表情回答道，“这里的一切都建立在你的认知和记忆之上，由于你只见过北方的烈酒而没有真正的喝过他们，所以即便外表和气味能够还原的惟妙惟肖，但喝的时候也只能还原出到你曾经喝过的甜果酒的味道。”

“确实，刚来帝都维尔尼斯的时候，于尔根曾经招待过我，我就是在那时候喝过一次。”迪安点了点头。

“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我也好，这酒也罢，都是基于你的认知所产生的。至于我为什么会诞生……”迪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是因为【圣人遗物】回应了你的渴望。我的诞生和存在，是为了来帮助你的。”

他在说谎。

迪安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很清楚对方在最关键的地方撒了谎。此地是建立在自我认知上的，迪安自然清楚，这是他的梦，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两个隐秘的场所，第一个就是冥想室，而另一个就是之前在与那个名为媞娅的吟游诗人谈论【圣人遗物】秘密的时候所在的酒馆内。所以迪安毫不意外自己的潜意识将这个地方设计成酒馆的模样。

但是，迪安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懵懂少年，在国立魔法授习馆这段刻苦学习的时光，让迪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如果他真的是给予自己的认识所被创造出来的人格，那么她一定会对自己毫无保留，他的所思所想应该与自己完全一样，而不该像现在这样，迪安问一句他答一句。

至少，那个在自己昏迷之前的模糊低语，和迪安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对方的来历和目的绝对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迪安并没有戳破这个谎言，而是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唉，看你的态度，我想你大概还在怀疑我吧。”虽然迪安掩饰的很好，不过还是被迪万敏锐的察觉了，“不过没关系，你会怀疑我这我也预料到了，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想说，我对你并无恶意。”

“比方说？”

“就比如，我使用了一些小手段，让你，那个灾难级魔法，还有那个要爆炸的玩具一起离开了拉普托，放心，那些原本要通过爆炸来释放能量，全部因为这次空间传送而消耗掉了。至于物质世界的你嘛，我不清楚，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个传送的目标在哪里呢。不过既然我们俩能在这里慢悠悠的聊天，我想你的身躯应该还是完好的。”

“小手段？什么小手段？而且……传送？说真的我希望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迪安听到这里顿时坐不住了，先不说他是怎么做到所谓的【空间传送】，光是引导这海量的能量就绝不是寻常魔法师能够做到的。

“当然不是，你看我哪里像绝世强者的样子呢？”迪万摊着手，解释道，“还记得拉普托森林中央的那个由至纯魔素构成的屏障吗？”

“是的，正是因为萨尔瓦铁拉将其与魔素巨人连接起来，这才给了研习会的魔法师造成了巨大的威胁。”迪安回答道。

“而就在那个屏障中央，保护着的，其实是一块源自古代妖精王朝的石碑，似乎很重要。不过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但是现在看来，曾经帝国的皇帝想必是清楚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特意留下了一个传送信标，只需要输入能量，就能将目标传送至另一处。”

“原来如此……”迪安低头思索起来。按照史书记载，帝国的开国皇帝阿尔法利亚陛下拥有支配空间的可怕能力，甚至完成过一夜之间将数万人的法师集团军方阵转移至上百里之外的战场上的壮举。如果是这位皇帝的遗留下来的器物，能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怎么？你还不相信？”

“也许吧。”迪安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当时的情况，现场清醒的或许只有迪万他一人，对于对方的说辞迪安是没有核实能力的，只要对方的解释逻辑上说得通，迪安也不太会过于纠结。

不过，对于迪万某个部分的刻意谎言，迪安认为还有警惕的必要。

“虽然你要是继续在这里和我聊天我也没意见，不过我现在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必须立刻醒过来。”

“什么消息？”

“萨尔瓦铁拉快醒了，他躺着的位置距离你大概十米远。”迪万的话让把迪安拉回了现实，而迪万也看出了迪安的警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还是要说，目前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你的安危也关系到我，所以在这方面你可以相信我无意害你。”

“我该怎么醒来？”虽然这个迪万身上还有诸多疑点，但是迪安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是对的。眼下，萨尔瓦铁拉的问题更加迫切。

“这是你的梦，你就是你自己的主宰，只要你想醒来，你就能醒来。”

迪安猛地睁开了眼。

自己躺在漆黑冰冷的石板上。他艰难的支起身子，看着一旁身体正在不断抽搐的萨尔瓦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