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山（1 / 1）

山都很大，但是人口并不多，即便是依靠着中央的部分，营帐的规模也不算密集。由于狩猎队的猎物完全看运气，贫瘠的土地种植的作物收获也有限。山都终年无雨，西侧雪山的融水是这里唯一的水源。赖以生存的物资就像是镣铐一样束缚住了这座城市。

十分钟后，爱丽丝和牧先生带着迪安来到了山都的中心部分，那是迪安极少会来的区域。和之前冷清的环境相比，眼下此刻这里热火朝天。

此处是山都的核心地区，迪安所处的是一处空地，往左手望去，那里有一个由巨型兽骨支撑起来的大帐，数十位卫士矗立两侧，野兽毛发纺织的血红色地毯一路延伸而来。那里是山都炘城的主宰，大酋长的营帐。

营帐广场正对面的，则是那个大的夸张的火盆，山都土地贫瘠，火盆的燃料主要依靠狩猎队猎杀的恐兽中提取的野兽油脂维持的。

正前方，是一座砖石堆砌的简陋二层房屋，房屋大门上，还悬挂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金子打造的，栩栩如生的狮首浮雕。那个标志迪安也认识——【金狮子商会】是一个为山都带来外界货物的交易的商人组织。

而身后，是空地的延伸，那是山都人的斗技场。不参与狩猎或者护卫任务的山都战士们，会在这里相互比斗，磨练技艺。那呼喝和呐喊传过来就像是一阵阵的热风吹拂脸颊。迪安站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是迪安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哼！”但是今天，这里站着一个比迪安更加格格不入的魔法师，“果然这里不适合我。”

“小点声吧，你没有察觉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吗？”牧先生看着四周的战士们带着战意的目光淡淡的回答，“莫要节外生枝。”

“这件事本就是你们大酋长安排的，难不成还能被你们自己人给办砸了？”爱丽丝好奇的问道。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在这里大家都听大酋长的安排，那是他的威望。无故挥霍大酋长的威望，是我们的无能。”

“你是没感觉到他们看我的眼神，魔法师们对目光是很敏感的。他们想试试我的手段。”爱丽丝的回答很是不快，“真是一群脑子里面都是肌肉的蠢货。”

相较于爱丽丝的不爽，迪安倒没那么所谓，那种目光他早就习惯了。在山都里面，迪安没什么朋友，我行我素，不爱说话，打架不行。但是凭着自己与牧先生的关系，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虽然山都众人都不会太过为难他，但也不会太过亲近。

在这种环境下，迪安练就了强大的内心防线，仅凭言语和视线可不会轻易的破了迪安的防。

然而在这里，即将离开山都的时刻，迪安突然想起了牧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每个人有独属于每个人的才华，你的才华显然不在这里。”迪安抬起头，看着身旁自己敬重的牧先生开口问道，“您曾经这么和我说过，那么牧先生，我的才华在那位女士手中吗？”

面对迪安的问题，牧先生难得的沉默良久，随后缓缓开口：“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任何人，只有你自己的选择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不就是没说嘛。”迪安抱怨。

“小鬼，等你以后就明白了，面对任何情况，‘留有选择的余地’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实际上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随波逐流，亦或者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间做出根本不会改变结果的徒劳选择。”爱丽丝的话让迪安无言。

“唔，来了。”说话间，一个穿着朴素却不是山都人打扮的中年人缓步从金狮子商会快步走出，牧先生摸着下巴提示身旁二位。

“老板，您的要求实在是太赶了！”中年男子慌慌张张一路小跑来到三人身前，“十分抱歉，最近一批货物在两天前就出发了，虽然临时腾出来了一架马车供二位贵客使用，但是我们的护卫已经随行商队了，目前已经没有……”

“不需要。”爱丽丝快步上前，随手从自己身上取出一枚金属质感的徽章亮出来从那个男子的眼前晃了晃，“物资和衣物也不必准备太多，我知道你们金狮子商会沿途都有驿站补给。”

“原来是魔法师阁下。失敬失敬，在下是汉森，金狮子商会山都驻地的总管，您身边这位就是老板老提的迪安吧。我知道了，想必以您的实力，没有什么宵小胆敢袭击。”对方见到徽章立刻恭敬的说到，可是下一秒脸上又变了会去，悄咪咪的看了对方身旁的牧先生一眼，“可那些驿站的物资都是给……”

“汉森，按照她的意思来吧。”牧先生开口了，“先出发再说，这次的情况特殊，商会的其他人有任何问题你就让他来找我。”

“遵命老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没意见了。”名为汉森的男子听到牧先生的话，乖乖闭上嘴巴。

“还有，既然上一批物资已经走了，汉森，就麻烦你跑一趟，负责这二位的行程。”

“没问题老板，可是我走了，这里的驻地谁来管？”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牧先生古怪的望了对方一眼，“既然迪安要走了，我不就闲下来了嘛。我也借此机会重新熟悉原本的工作环境。”

“遵命，老板。”

“请问聊完了吗？我们已经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了。”在爱丽丝的催促下，汉森带着两个手下收拾东西，牵引马匹。一刻钟的功夫，三人登上马车。

“注意安全，在那边记得写信给我。”看着坐在马车上的迪安，牧先生略带不舍的嘱咐道。

“我会的，牧先生也要保重身体。”虽然一开始没有感触，但到了真的要离别的时刻，迪安的眼角也湿润了。

“别太担心我，做好你自己就够了。汉森！时候到了，走吧！”牧先生也非多愁善感之人，简单的叮嘱之后，便让马车启程。

“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迪安这孩子我一路上一定照看好。”

汉森手中清脆的马鞭声响起，车轮滚动，熟悉的景色开始倒退，迪安探出头，只留有牧先生的背影。在迪安离去之时，牧先生没有回头望上哪怕一眼。

马车渐渐离开了山都，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东，直到视线再也望不见那一片片的营帐，迪安这才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

“感觉怎么样？”爱丽丝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着迪安，“离开家的感觉。”

“没什么。”迪安故作镇定的回答，但微红的眼角出卖了他。

“随你吧。”此时爱丽丝和迪安分别坐在马车厢内的两侧，这架马车显然是用来接待贵客的豪华款，内部面积大约有七八平米，柔软内衬的沙发足以让人躺下，加固的小矮桌配合优秀的减震轮毂令山都这样坎坷的山路也不会有不适。

只见爱丽丝随意的靠在沙发上，伸手敲了敲车厢的墙壁，原木发出厚实的声响。

“汉森，我们的路线规划是什么？”

“爱丽丝阁下，接下来我们会按照咱们金狮子商会的常规路线行进，先是朝东越过北部的群峰，来到山都东部的马耳他平原高地，然后北上进入帝国范围内的威斯康提伯爵领，而后一路途径罗兰大公国，桑博特，奥尔芬多，灰垒，阿尔贝莱等七八个小贵族领，最后到达帝都维尔尼斯。一切顺利的话，十五天左右便可走完这段路程。”

“顺利？难道还有不顺利的情况？外面也会有恐兽袭击路过的行人吗？”迪安插嘴问道。

“恐兽？没见过，我指的是那些贵族的吃拿卡扣。”汉森熟络的回答，“这些采邑的贵族老爷们打理土地本事没有，从我们商人身上刮钱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不过，这次有爱丽丝阁下同行，想必我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因为爱丽丝女士是魔法师的缘故？”迪安接着问道。

“那是自然！迪安，以后你也当上了魔法师，可别忘了老汉森我啊，哈哈。”汉森放声大笑。

“对了，汉森先生，有一个问题我想问。”迪安突然想到了什么。

“别叫先生了，我们不必那么客气。直接叫我汉森就好。”

“我看您之前对牧先生的称呼是‘老板’，我没听错吧。”迪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错，他是我老板，为牧先生效命乃是在下的荣幸啊。”虽然隔着厚厚的车厢木板，但是从他的语气能听出来他说出这番话时的自豪。

“哦，小子，难道牧那家伙没告诉过你吗？”爱丽丝笑着回答，“金狮子商会你了解多少？”

“那是和山都做买卖的商人。”迪安下意识的回答。

“不对吧，金狮子商会是咱们山都和外面做生意的产业啊。牧先生就是咱们金狮子商会的会长呢。”汉森的话传过来，让迪安困惑了。

“怎么会这样？！”迪安吃惊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喊了出来。

“你说的那些，是谁告诉你的？”汉森紧接着问。

“自然是牧先生！但是他为什么要骗我？”迪安疑惑的回答。

“哈哈哈哈，这倒像是老板会做的事情。”

“这倒是不意外，他是不是还说自己长得特英俊有数不清的女孩子追求，还有吹嘘自己一个人干掉了一头巨龙的故事？”爱丽丝坏笑着，“这混蛋自打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一肚子坏水。不过迪安你和他厮混那么久也是个老实孩子到也不容易。”

“牧先生不是坏人，他也没和我说过这些。”迪安摇着头否定爱丽丝的话。

“哼，他当然不会欺负一个小孩子，等有一天你能和他建立起对等的关系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无耻的混蛋究竟有多可恶了。”爱丽丝似笑非笑的看着迪安，“还有，从现在起，我对你的教育已经开始了，所以以后，称呼我的名字时，必须加上老师二字，明白了吗？”

“明白了，爱丽丝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