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灵知（1 / 1）

这是一间小独栋，周围没有其他建筑，确实隔绝了偷听的可能性。

“这栋建筑的一层是用来干什么的？”迪安好奇的穿过一层大厅，看着里面胡乱摆设的家具。

“天知道，不过多半没什么创意性，我也不是很在乎。”媞娅一边说着，迪安跟随着媞娅走上通往二层的楼梯，媞娅熟练的拿出钥匙打开了通往二层的唯一一扇门。

“听上去你也不是很中意这个地方。”

“老实说这里虽然乱的很，但却没有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嗯，你懂得，那种让人无聊的，千篇一律的混乱。即便是这里面最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坏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创意。哦，他们的老大科维斯还算有点意思，这也是我愿意为他弹奏的原因。”

打开房门，亮起灯光，媞娅将背在身上的大包随意的放在一旁，熟练的拿起桌上的水杯给迪安倒了一杯水，“很抱歉，这鬼地方没什么可招待的。”

“不，没那个必要。”迪安谨慎的推开了媞娅为自己倒的那杯水。

“所以，你想向我咨询什么？让你值得这样鬼鬼祟祟跑出来？”媞娅翘着二郎腿靠在劣质的桌椅上，松动的木质结构发出一连串让人担忧的吱呀声。

“我想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但首先，我想要弄清楚【圣人遗物】的变化。”迪安从怀里取出那个变化巨大的灰色珠子。或许现在再叫它灰色珠子已经不合时宜了。原本灰蒙蒙的圆形球体，现在随着黑色斑点的进一步扩大，它那黑色的部分现在化作的眼睛的模样，比起一个球体，此时的【圣人遗物】更像是一个眼珠。

“哦？这倒罕见了。”媞娅见到迪安去处他的【圣人遗物】立刻站直了她的身子，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越过桌子张望。

“所以，你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吗？”迪安问道。

“有些许推断……和我说说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说你对它做了什么？”媞娅做出思索状，“一般来说【圣人遗物】的状态十分稳定，除非施加外力，否则光靠它自己是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的。”

“我再问一次，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迪安刚想说明，但仔细想来，这段日子里，先是被老巫师萨尔瓦铁拉袭击，再到达一个神秘的陵墓遇见了神秘的陵墓主人，然后又遇上了一个人格分裂的自己整天想着把自己推翻。现在回想起来整件事情简直荒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请告诉我，如果不将过程清楚的告诉我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助你。”媞娅见迪安有所顾虑的模样，尽可能的用一种真诚的语气解释道。

“我明白，但是……我实在不确定我真的说出来你是否愿意相信。”迪安恼火的抓了抓头发，“哪怕是现在我被研习会抓住，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他们大概也会认为我在撒谎吧。”

“没那回事吧？”被迪安这么一说，媞娅反倒是更加好奇，“你可别忘了我是吟游诗人，对于真相和杜撰我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

“好吧，但我可不希望某天这个国家内所有的吟游诗人唱的最多的诗歌里面故事的主角和我有什么关系。”迪安犹豫了一小会儿，但还是选择相信对方，毕竟，她知道的迪安的秘密已经足够多了，不缺这么一点，况且，能够让迪安愿意相信她的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名叫做媞娅的吟游诗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没有利害关系代表着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害自己，暂时的。而迪安也不确定让一个和自己仅有数面之缘的人知道了自己如此多的情况是否是件好事。但是事实的情况不容迪安选择，自己在帝都维尔尼斯真正算得上信任的人几乎没有。金狮子商会的于尔根会长迪安相信他对自己的态度是真诚的，但他们可以对自己提供的帮助只停留在物质层面。更何况迪安现在越发觉得那位古古莱恩家族的女公爵心里计划的恐怕不简单，在局势明朗前，迪安不想拖他们下水。古古莱恩家族虽然一直说和迪安是合作关系，但是实际情况到底如何，迪安心里没底，说到底两者之间的实力并不对等，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合作还是利用，迪安不敢保证，所以迪安不敢把自己身上的问题暴露给对方。即便是古古莱恩家族真的有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那也只会让迪安平白多出一笔人情债，而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放心，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我十分尊重作品原型的意愿。”媞娅拍了拍自己那上不成器的胸脯，“如果有哪天我真的要把你的故事写成诗歌，那么我的第一个听众一定是你。”

“好吧好吧。”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得上是保证，至少迪安也算是拿到了些许宽慰，“那我开始讲了？”

“洗耳恭听。”

于是迪安将那天被老巫师萨尔瓦铁拉在拉普托森林的袭击开始，讲到了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到了一个神秘的陵墓，最后谈到自己获救回来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现象，比如说自己的脑子里有另一个思维以及自己是如何被其他人的情绪所影响的。当然，有关古古莱恩的那部分和下午遇见小女孩的部分他没有说，迪安觉得这无关紧要。期间媞娅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随意轻松，到后面的专注严肃，到了最后，她从她的大背包里面取出了纸张和碳素笔开始记录迪安描述中的重点。

整个过程她没有插一句嘴，只是在遇到无法理解的情况的时候她会皱着她那小巧的眉毛，认真的在纸张上涂写。

很快，迪安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述完毕，而媞娅则不为所动，低头看着纸条上自己写下的东西沉思。

“咳，所以，你有任何头绪吗？”见媞娅久久不说话，迪安只能咳嗽一声，主动开口。

“原来如此，我就说拉普托森林怎么没缘由的就被封锁了……啊，你说我的看法啊。首先，我需要验证一个我的猜想。”媞娅放下手中的纸笔，从身后她的大背包上取下挂着的里拉琴。

迪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媞娅打断：“别说话，先听。”

说完媞娅熟练的拨动琴弦，手指如同没有骨头一样灵巧而富有活力，好像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是活的，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通力合作完成了这样优美的乐曲。

伴随着媞娅双手弹奏出来的婉转欢快的旋律，媞娅用另一种迪安不理解的语言唱起了歌谣。舒缓的节奏下，歌声和旋律如同两股交错缠绕的涡流一样相互盘旋着上升，重复而不间断的主题调式自成一脉，相互映衬，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层次感。

曲调由低至高，由抑至扬，从舒缓到激昂。

迪安只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顺着旋律升上天空，轻盈的灵魂摆脱了身躯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际，让迪安忍不住想要畅快的随着调子一同高歌。

然后，乐曲停止，将迪安重新拉回现实。

“这曲子叫什么？听它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真好听。”迪安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有鉴赏音乐的才能。

“《赋格曲-飞往高天》卢米欧吉修斯，古妖精王朝第十二王朝三七三年再谱版。”媞娅回答道。

“这是一首古代妖精创作的曲子？”

“再来一首，仔细听。”媞娅接着说道，“这次我会选择一首复杂一些的，看看你能听出什么来。”

说完媞娅用手指猛地在里拉琴上狠狠一拨，一声高亢的鸣响奠定了这首曲子的主题。原本祥和的音符此刻如同狂风骤雨般随着媞娅那带着残影的手指飞速倾泻，杂乱急促的琶音让迪安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当中。不，不对，那不是浪涛！浪涛永远只有一股无法阻挡的伟力。而迪安听见的，是两段旋律，是由低声调与高声调的两股力量，而这两股力量正在对抗！

是战争！恍惚间，迪安似乎感受到了嘶吼和呼嚎，低沉沙哑的音符是人声的呐喊，高亢尖锐的鸣弦是兵戈的较量！

此时的迪安似乎并不在媞娅那安静简陋的房间内，而是置身于宏大的战场。

而后，旋律一转。

两股声调逐渐合一，方才那些激烈碰撞的事物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静的，舒缓的，静谧的，庄重的旋律。那旋律如同河流一样静静流淌，与先前的激烈对抗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股旋律起初听上去只是平缓，但细细评味却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忧愁哀怨掩藏在平静之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迪安却感觉之前的那些急促的激昂的旋律都是为了此刻而铺垫的。

一曲就此结束。

“这是……战争，以及战争结束之后的缅怀。”还没等媞娅询问，迪安率先回答，“我能感受到，最后那一部分才是整首曲子的核心，那隐藏在平静庄重，似乎在纪念战争中逝去的生命之下的淡淡的哀伤。”

“不错，这一首正是古代妖精王朝统治晚期，古典大师科夫劳尔晚年的代表作，《战争的代价》。”媞娅心满意足的看着迪安，“恭喜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似乎真的获得了‘灵知’这样一项足以让所有妖精垂涎妒忌的能力。”

而还没等迪安说些什么，媞娅在场抢先说道。

“恭喜你迪安，如果你是一个妖精，那么你已经具备了‘王’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