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主教弗里奥多（1 / 1）

漆黑的夜幕降下，迪安和媞娅还在克里夫区逼仄昏暗的房间内交流着情报的时候，富丽堂皇的大楼中，金银装饰的雕像簇拥着一位身着华服的贵人。

神圣帝国大教堂内，主教的书房。

都主教弗里奥多·克里斯滕缓缓的将报告书放在了桌上，身体往后靠了靠，柔软的扶手椅背慢慢的将这位主教干枯的身子包裹了进去，这种让整个背部每一处缝隙都被填充感觉让弗里奥多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了一声畅快的轻哼。

这位五十六岁的帝国主教十分享受这把椅子带来的舒适和权力。

没过一会儿，他再度睁开眼，眯起的眼眸看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不久前与迪安发生冲突的那伙歹徒当中的头领。

“所以，你的看法是，袭击你的很有可能不是血手帮的，多米尼克。”这位都主教的嗓音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止不住的带着年老者特有的沙哑和风霜，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语调和音色依旧富有感染力和亲和力，无论是再冷漠的人，被如此轻柔的语调所感染，都会不由自主的对说话的人产生信任感，这也许就是这位主教在这个被信徒们称之为【无信之地】的帝都维尔尼斯任教三十年依旧无人能够取代他的原因之一吧。

“是的，血手帮的那些非法魔法师我也打过交道，但是那些没接受过正统魔法体系教育的蹩脚魔法总是十分不稳定。但是今晚的对手咏唱干练精准，就像是国立魔法授习馆培育出来的优等生。动作从不拖泥带水，即便是被围攻也没有任何动摇和恐惧，可见此人不是心性过人就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而我注意到对方的法杖也是特制的精品，而不是制式量产货色，并且持有一件可以隐去身形的道具，可见此人权钱必占其一，或者两者皆有。”多米尼克此时正单膝跪地，接受都主教弗里奥多的询问，而面对对方的质询，多米尼克处变不惊，冷静的将他在之前与迪安战斗当中观察到的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所以即便现场发现了血手帮的徽记，卑职也斗胆猜测，今晚打乱我们计划的很有可能并非来自血手帮，对方留下这个印记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

“不是血手帮，那会是谁？”弗里奥多面无表情。

“这……卑职尚无定论，但是此次对方暴露出不少特征，我建议对主城区的大部分地区进行地毯式搜查，相信假以时日我们必能……”多米尼克低着头赶忙说道。

“不是这些。”弗里奥多打断了对方的话。

“大人？”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弗里奥多接着说道，然后不等对方回话，再次开口，“血手帮，还是有调查的必要的。血手帮的印记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要搞到有一定的难度，能够这样随随便便丢弃，我想这件事血手帮多多少少和他们有所勾结，所以查一查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是，属下这就去查。”多米尼克急忙回应，“属下告退。”

“下去吧，记住，那个吟游诗人也得保持在我们的视线下。”弗里奥多挥了挥手，目送多米尼克离开，随后他又让房间内的侍从和侍卫离去。很快宽广的书房内只剩下弗里奥多一人，绝对的沉寂笼罩着巨大的书房，佛里奥多站在书房一侧的窗户看着淹没在漆黑夜幕当中的帝都维尔尼斯。大片的黑暗就像是沉默的海浪，零星的灯火试图驱散冰冷的黑暗，但却被更加深沉的漆黑包围显得如此的脆弱。如同这房间内，唯独剩下壁炉噼啪作响的柴火，试图反抗这压抑的寂静，却显得这宁静的氛围更加的让人绝望。

“会是谁呢？”四下无人，弗里奥多低声的自言自语，仿佛他自己也不想打破这书房当中的宁静。他一边这么想着，再次来到书桌旁，手中又一次拿起多米尼克对于此次冲突的报告。另一只手拉开抽屉，取出了另一份报告。

那是一个月前，由【第四圣堂】夜色无光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审判庭当中的红衣枢机主教阿尔昆·范德利奈夫托人交给自己的。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叫做迪安的小小学徒。一开始，弗里奥多对此嗤之以鼻，他不理解为什么堂堂红衣枢机主教回去调查一个如此渺小如同虫豸一般的人物，难道大审判庭已经闲置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要抓一个这样的小鬼去审判吗？

但现在，他不得不慎重的面对这份材料。拉普托森林里发生的事情，研习会选择了隐瞒。但这也只是针对普罗大众，到了弗里奥多这个层面的人，想要瞒是瞒不住的，而迪安这个甚至连正式法师都不是的家伙，在抓捕巫师萨尔瓦铁拉这一行动当中扮演了不可忽视的角色，这让弗里奥多感到十分意外。

现在，他将这两份报告叠放在了一起。

随手拿起桌旁的酒杯，他任由罗兰大公国酒庄盛产的精品干邑那特有的醇香气味和酸涩口感慢慢的在他的口舌当中酝开，他开始怀念帕罗米亚乡间修道院里那滋味甘甜的精酿利口酒了。

……………………

另一头，迪安和媞娅的对话依旧在持续。

“嗯，好吧好吧，既然你都和我交代这么多了，那我也不妨对你坦诚一些。”媞娅那大眼睛转了两圈，似乎做出了某些决定，“一般而言我们不会将有关【记述者家族】的事情向外人透露太多。”

“那我对此感到很荣幸。”迪安神色不变的回答。

“首先，你一定很好奇，我明明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之多的学识。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的家族有一个特殊的特质，那就是我们会从我们的祖辈父辈那里继承他们的一部分记忆，并且这一部分是我们无法忘记的。”媞娅一开口就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一部分？即便是一小部分，长年累月一代代传承下来恐怕也不少了吧？”迪安思索着问道。

“实际上，每一代传承下来的记忆都有很多，我的爷爷告诉我，我为了消化和理解来自先祖们传承下来的记忆，我是在我三岁之后才开始学习说话的。”媞娅紧接着说道，“但这已经是经过压缩过的信息量了，为了降低我们大脑的负担，所以我们得通过诗歌的方式来辅助我们记忆。”

“这样真的能行吗？”

“你看，有节奏的韵律搭配押韵的诗词，至少比枯燥无味的平铺直叙要生动不少，不是吗？并且，和普罗大众讲述历史的时候，这种生动有趣的方式更能让受教育不高的民众们接受。”媞娅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其实这并不是我们想出来的，实际上通过诗歌来阐述历史是古代妖精的传统。”

“又是古代妖精。”迪安撇撇嘴。

“毕竟它们是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文明啊。”媞娅如此回答，“不同于我们通过肉躯承载思维，那个时候古代妖精们纯粹由能量构成的身体无法依托于实体，为了记录他们不但发明了最早的一种文字，并且通过声音的震动来为这种文字标注，这就是最初的语言。为了记录曾经发生过的事前，最初的记述者出现了。”

“最初的记述者家族是妖精吗？”

“不错，不过现如今多半也已经灭绝了吧，否则关于古代妖精的资料不会像现在这般模糊。”媞娅说到这里表情充满了遗憾，“至于我的家族，很抱歉，我的先祖没有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下有关我们家族起源的内容，也许他们认为，比起真正值得记住的东西，关于自身起源的部分完全不值一提吧。”

“那刻在石头上的呢？和我们山都的石记官又有何关系？”

“嗯，虽然古代妖精创造了文字这一概念，但实际上它们使用文字的机会非常的少。真正让刻在石头上的文字发扬光大的，反而是推翻了古代妖精的，以龙族为首的各个异族。由于各个异族的语言和生理结构差距过于巨大，它们需要一个不依赖发声器官来交流的工具。而刻在石板上的文字则满足了它们的需求，关于这一点，你们山都的人应该很熟悉。”

“这倒是，我曾听牧先生和我讲过，山都炘城，就是因为曾经圣王奥涅格击败了曾经居住在群山当中的独眼巨人王酋而获得的战利品。”迪安说道，“等等，你的意思是，石记官的传统也是我们沿袭自异族的？”

“这很正常，因为打从一开始山都人和帝国的其他人就有很大的不同啊。”

“这是什么意思？”

“嗯？你的那位牧先生没和你说吗？”媞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古代妖精源自北方巨型山脉【世界穹顶】东部舒缓的高原上，巨龙统治的王朝崛起于【世界穹顶】西侧陡峭的崖壁之间。而我们人类则发源自大陆东部沿海湿热温和的气候当中，这是无数起源学者和历史学家共同证明的。但是唯独山都人，他们无论从任何层面上都是最纯粹的人类，但是山都人却完全独立于东部沿海的发迹至全大陆的人种。就仿佛……他们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