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包容大师(1 / 1)
“每到一朵喇叭花那儿,总有一些人挡住去路,我们就要战斗一番,总有个把鬼催的货上来送死。好在,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战斗人员,只是军方派来测量、绘图、设计的文职人员。眼瞅着过了大半,这时跟在我们后面的队伍越来越大,每过一处就有一些人加入尾追的行列。
‘弟兄们,我们就这样看着这两个人逃走吗?军部怪罪下来,谁也别想活!’军士长对大家说,‘与其回去受死,不如在这里战死。回去死了是逃兵,什么也捞不着,还连累家人。在这里战死,还能给家里留点抚恤。不能再让他们往前走了,下一站可就到了敌人那边了!都给我上,死,也要上。’
军士长这一番话起了很大的作用。士兵们一涌而上。我左突右刺,连着挑伤了几个,自己后背和左肩也受了伤。一丈红也砍伤了几人。但是,她受的伤也更多、更重了。
‘看样子,我是逃不掉了!真可惜,真不甘心呀!’一丈红喘着粗气,免强挤出一点笑容,对我说,‘都到这里了……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得不到你啊!一次一次地……唉,你走吧!不要都搭进去……你往前走,我挡一阵……我走不动了……也只能挡一小会儿!’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这是生火用的,本来是打算以后和你一起逃亡过日子用的,现在……你赶快走……不然就都完了!想想她,想想她是为什么而死的,你活着,她的亡魂会安宁,我也会——安心!’她用尽力气推开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引燃硫磺火石,把自己连同一段长廊烧成灰烬。
栓天索从中间断成两节。那条所谓的秘密通道不存在了,军方的谋划落空了。布噜吧嘟暂时安全了。我也逃出生天。······
我独自一人流落在异国他乡。有家不能回(也回不去了),有国不能投。布噜吧嘟人是不会对我客气的。所以,我象只耗子似的,时刻躲藏着。夜晚,我溜回曾经养伤的山洞,天亮前再溜走。始终不愿离山洞太远。我每晚躺在结满尘网、空寂无声、死气沉沉的山洞里,想着小星星的一点一滴,眼泪流得干干的。一度,我甚至想要故意让她的族人来抓了去,我真的受不了那种煎熬折磨了。比起内心疼痛,身上的伤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这种身体的疼痛有时能减轻心灵的痛。我想起不知是什么人说过的一句话:疼痛是有好处的,疼痛能让人头脑清醒。
‘为了我,已经有两个女孩子死掉了!’我想,‘她们都想让我活下去,为什么?那我就苟活下去?看看命运之神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在山洞附近盘桓了四、五天后,我决定离开。到崇山峻岭中去,那里偏僻蛮荒,人烟绝迹。大概不会碰上什么人。
我翻山越岭,漫无目的,走了七、八天。攀上一座险峰。四面都是峭壁,正不知何去何从。
‘年轻人,你迷路了吗?’突然,背后一个声音,‘随我来吧!我会给你指路。’
我回过身,只见一个通体雪白的老者站在那里。看不出他年龄多大,也看不出哪个族群的人。他的声音很柔和,象磁铁一样吸引人。我不由自主地跟他走了。
他就是我的恩师。我称他‘包容大师’。他在山中修炼了不知多少个春秋。象一个老神仙一样。但他并不承认自己是神仙:‘我只是个爱思考的老头儿罢了!’
恩师遇见我时我灰头土脸、褴褛不堪,精神萎靡、骨瘦如柴。正好处在生命的岔路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向他述说了我的经历,诉说了心里的痛苦。‘大师,我该怎么办?我心里疼得很,那些回忆每两秒钟就在我脑子里出现一次,让我痛不欲生!可又死不了!……我已经精疲力尽,快要崩溃了!’
‘唉!孩子,你先要安静下来,世上只有一种药能医治你这种疼痛,那就是时间!’
‘我怎么能熬过这些时间啊!?’
‘安静,安静,先要安静!听我对你说——孩子,你的这些痛苦都来自于人心的狭隘。’
‘狭隘?说我狭隘我认,可……那些为我死了的人她们并不狭隘!’
‘对,她们不狭隘,她们为了让你活着,牺牲了自己,这种选择容易吗?不痛苦吗?她们这样做,初衷难道是为了让你痛不欲生?……因而,为了她们的这份选择,你必须先放下心头的一切重负,安静下来。……人心的狭隘,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隔陌,相互不了解,拒绝了解,抵触了解。进而互相欺视、产生敌意、发生冲突,最后敌对进而相互仇杀,结出一个恶果,叫仇恨。这个恶果越长越大,以致于人心容不下,就用战争,用灭绝的手段来解决。越恨越打,越打越恨,恶性循环,无有止境。……你的那些痛苦就是这样造成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从你开始的。要化解痛苦,先要忘掉恨!想要忘掉恨,就得有爱。要想有爱,就得克服狭隘。要把心田开拓,撒上爱的种子,包容的种子,让它们开花、结果!最终消除隔阂,消除仇恨,实现种族和解……’
我在包容大师处学习了两年。大师不仅治好了我的外伤,也治好了我的内伤——心灵的伤。他的思想耳濡目染感染了我,浸润着我,终于使我放下仇恨,放下痛苦……
‘去吧,下山去吧!去传播爱和包容的种子吧!’有一天,大师对我说。
‘我还想继续学习,我感觉自己学艺末精!’
‘可以了!学,是无止境的。一边去做一边体会吧!再者,乘你年富力强,正是去实践的时候,别等到我这把年纪,已无身体力行的本钱……去吧,去开拓人心,把爱和包容的种子种到人们的心田……心田上若无爱的禾亩,自然会被恨的毒株占据……去吧,去化解两国、两族的仇恨,让人们和解。这,也许就是你的宿命和使命!’
于是,我离开了‘下北地’,展转回到了槐阴国。我的模样大变。两年时间从一个小伙子变成老头子。人们认不出我了,很难把眼前这个衰老、和善的人与那个年轻、戾气的人联系到一起。我的父母已不在世。母亲在我逃亡不久病逝了,父亲受我连累下狱,最后也病逝于狱中。我无牵无挂,四处流浪。秘密地,到处传播着包容大师的思想。
我曾请求恩师离开下北地,一同去传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呀,我还有我的事儿。我的老师留给我的一项任务,看守此地。未来,等你的事做完了,也回到这里来,我百年之后接替我。’老师说。
‘看守什么?’我问。
‘我也不知看守什么!我也一直在猜测,后来,我有一点领悟——也许,就是为了看守一种清静,或者,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的恩师包容大师说得云里雾里的,我一直没有弄懂。‘等我老了,若上苍眷顾还有点时日,我一定回去……去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我也想搞清楚那件事——他到底看守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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